那年,他娶了美麗而驕傲的她,她問他,你準備怎麼愛我?她以為,他會說,我會愛你一生一世,天荒地老,海枯石爛,這樣的情話,是她喜歡聽的。
可他沒有說,他說,我們單位發毛巾,總是一條大的一條小的,大的擦臉小的擦腳,如果娶了你,我就讓你用大的,我用小的,你一直用大的,我會一直用小的,行嗎?
她撲哧就笑了,這算什麼愛情諾言啊。但因為是新婚,也就覺得是甜蜜的情話了。
以後,果然是他用那一塊小小的毛巾,把軟軟的新新的毛巾給她用,她用的毛巾永遠是大的新的,他用的永遠是舊的小的。
當然,還有,吃魚的時候,她永遠吃魚的中斷,他永遠吃魚尾和魚頭,他說他喜歡吃。
吃鹹鴨蛋的時候,她喜歡吃那紅紅的鴨蛋黃,於是所有的蛋白全是他來吃,結婚五年,他吃了多少蛋白了?沒有人記得清,但她記得清的是,他沒有吃過一次蛋黃。
走路的時候,他永遠在馬路的外側,她永遠在他的右側,她並不知道,那一個個細節裡就是愛,時間長了,她麻木了,反而覺得那是他的天性。
一個人的天性怎麼會永遠是驕縱一個人——如果不是真真切切地喜歡著?
五年了,她習慣了他的呵護和寵愛。時間長了,她有些膩,這樣瑣碎的男人,有什麼意思啊?她覺得他是個木訥的男人,不知道浪漫,不知道風花雪月,所以,她有了情人,和她的情人相比,他少了野性和激情,少了男人吸引女人的那點兒壞。
所以,她決定離開他。
一起去和情人旅行時,她發現情人和她的丈夫比起來是那麼自私。
吃魚時,他的筷子伸向魚的中斷,她以為是夾給她的,但他夾向了自己的盤子中,美滋滋地吃著,根本沒有問她一下。
去爬山時,他一直往前爬,還嫌她爬得慢,沒有替她背一個包包,她想起與丈夫一起爬山時,所有東西全是他背著,並且他總是在走在她的後面,看著她的背影,他說過,你的背影總是那麼美。
他們帶了兩條毛巾,一條新的,一條舊一點。洗浴時,他果斷地把新毛巾拿去用了,她待在浴室裡,忽然蒙住了臉,眼淚,就那樣肆無忌憚地橫流著——以往的五年,她是多麼自私的一個女人啊,忽略了一顆男人的心,並且以為他就是那樣賤,卻原來,那低頭與忍讓裡全是愛啊。
提前結束了情人之旅,提著包進門時,他正等待著她,為她收拾好了東西。
走之前她提出了離婚,沒想到他會提前為她收拾了東西,那包裡,有許多條大毛巾,軟軟的粉色的白色的黃色的大毛巾,他說,你用慣了大毛巾,都帶走吧。
她用一條大毛巾蒙住臉,好久,抬起頭說:以後,讓我們一起用大毛巾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