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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短冷笑話

2007-08-04 23:22:47 -  8
先交待一下整個事件的起因:3月24日(周一)下午,我身在深圳的爺爺奶奶在我姑姑的陪同下,准備從深圳乘火車到廣州,再由廣州火車站轉車返回湖北老家。我爺爺身體不好,年輕時為GCD的某軍工廠造軍備(包括坦克、火炮、子彈等),雖然身為廠長,但凡事親力親為,更因此不幸罹患嚴重鉛中毒的病症,30多年來家人想盡了一切辦法醫治未果(且在此期間未能正常享受GCD的相關福利政策,這是題外話)。二老是07年年底接過來深圳的,現在廣東的氣候已逐漸回暖,爺爺受不了濕熱,便打算先返回老家居住。由於鉛中毒的並發症,爺爺全身皆是傷病,高血壓、肺氣腫、腹積水、胃下垂....幾乎全身的髒器沒一處完好的,我都不忍再寫下去。這樣的身體條件是無法乘坐飛機的,再加上深圳沒有直接到老家的火車,於是二老只好作出本文開頭的選擇,由廣州換乘火車返鄉。
  
  
  下面轉入事件正題。3月24日下午,我吃完午飯便趕到廣州火車站(由於本人目前負責業務工作,經常要外出,所以在時間安排上較其他同事稍自由,這裡要向我的BOSS表示下歉疚)。老人家是乘坐和諧號前來廣州的,因此不用出站即可直接由站台前往返鄉的火車,於是我來到站台票的售賣處排隊。當時大概是下午兩點左右,爺爺的火車將於15點30左右到達廣州站,回湖北的火車發車時間是16點20。排了約10分鍾的隊後,我來到了站台票售票處的窗口位置。以下是我與售票員之間的對話:
  
  我:“謝謝,請給我一張站台票。”站台票價格1.5元,我身上只有0.5的零錢,便拿了10.5元錢遞進窗口。
  
  售票員A(以下簡稱售A,女,年齡約摸26、7歲,面相較親切):“沒有車票不賣站台票,下一位。”聲音機械而輕快。
  
  我:“啊?哦,不好意思,我爺爺奶奶現在正在深圳來廣州的火車上,車次是D.....”
  
  售A:“沒有火車票不能買站台票,下一位!”沒等我說完她便打斷了我,後面的群眾更是已經將拿著零錢的手從我背後伸進了窗口。
  
  我:“實在是對不起,麻煩您幫下忙,我爺爺奶奶快80歲的人了,爺爺身體不好行動又不方便....”
  
  售A:“我幫你誰來幫我啊?這是規定,要幫你找旁邊去幫去,別擋著人家買票。下一位!”她再次打斷了我的話,說完眼睛瞟向隔壁的售票員B。
  
  我順著她的眼神望過去,售票員B(以下簡稱售B)是一位約摸40出頭的大姐,面相較慈祥,我再看了看售A,正在低頭敲著電腦,完全沒把我的話聽進去。排在後面的大哥們已經湧了上來,我只好換個隊伍去售B哪裡碰碰運氣。又排了約10分鍾的隊,我來到了售B的窗口前。
  
  我:“大姐您好,麻煩您幫幫忙,賣一張站台票給我吧,我沒有車票,我爺爺奶奶正在深圳來廣州的車上,車次是...”
  
  售B:“沒有車票不賣站台票,這是站裡的規定,你到我這兒來排隊也沒用。”大姐也打斷了我的話。
  
  我有些著急了:“不好意思,真的麻煩您幫幫忙,老人家的車3點半左右就到了,行李很多我爺爺還坐著輪椅...”
  
  售B:“沒有火車票一律禁止進站接送,說再多也沒用。下一位!”
  
  我:“真的是特殊情況,麻煩您體諒一下...”
  
  售B:“我要是賣票給你,給領導查出來,我就得卷鋪蓋走人知道麼,說什麼也沒用。下一位下一位!”同樣的,後面的大哥們已經擠了過來,我只好郁悶的退出隊伍,徑直走向售票大廳。沒有車票不賣站台票,那我去買張車票還不行麼,反正這也不是第一次體驗到廣州火車站的“優質服務”了。
  
  進了大廳我不由發愣:所有的售票口前全排著不下100人的隊伍,天啊,我沒記錯的話今天是周一吧?婦女節、植樹節都過了啊,離清明也還遠著呢,怎麼有這麼多人買票?看著幾個拿著身份證檢查器的POLICE正向我這個方向走來,我趕緊找了個較短的隊伍排在了後面,要是被他們碰上,又得浪費幾分鍾做檢查(上次我就連續被兩個不同的POLICE檢查過,我模樣生的就那麼特務麼,郁悶)。可等了5分鍾我發覺不對了,這隊伍一步也沒有前進過,一看相鄰的隊伍幾乎也沒動彈!再一看時間已經快3點了,這樣下去我排完隊買完票再去站台票窗口排隊,說不好爺爺奶奶的火車就已經開了。不由得多想,我迅速來到一個靠在最邊緣位置的隊伍前列,打算將我的情況告訴排在前面的好心人,給錢並請他們幫我買一張隨便到哪裡的車票,反正只要是今天發車的就行。我臉上掛著焦急的表情(那絕對不是演的)誠懇的從前往後求了三個人,2男1女,均無動於衷。第四個女孩年紀看來比我要小,她猶豫半天終於答應幫我買票。我感激萬分的掏出50元錢,讓她幫我買張到東莞的車票(估計不用20塊錢吧,沒坐火車去過),不用找了。她還半天不敢接,可能怕是假錢或者認為我另有什麼邪惡的企圖?最後在我的懇請下她終於接過了錢,我則顧不上高興,忙著向排在她後面的群眾們解釋著,並道歉,說只耽誤幾分鍾,爭取大家的諒解。在買完她自己的車票後她問我是否要買去東莞的票,我說是,她就將錢遞進了售票窗口,裡面坐著的正是本文標題的主角——偉大的、鐵面無私、剛正不阿、勇猛果敢的廣州火車站1042號售票員(看樣子40出頭的年紀,平頭短發,精瘦)。以下是那位好心的女孩、我與1042售票員之間的對話。
  
  女:“再給我一張到東莞的車票,多少錢?”
  
  1042:“你是不是要幫他(指我)買票?你要是幫他買票就把你的票退了!你(指向我),去後面排隊!”一口純正的廣東普通話。
  
  我連忙湊上前去解釋:“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插隊,我爺爺奶奶正在從深圳來廣州的火車上,3點半就到廣州站,再轉車回湖北老家。站台票那邊的工作人員說沒有車票不賣我站台票,我只有按照你們的規定來這邊買張火車票,再過去買站台票。”說完我轉向呆在一邊的女孩子,示意她將錢遞進去,並忙又轉頭向排在後面的群眾道歉,不好意思耽誤他們了。
  
  好心女孩猶豫了一下,又將錢遞進了窗口:“買一張到東莞的...”
  
  1042:“你買完自己的票就走,不要在這裡妨礙後面的,走!下一個。”
  
  那個女孩只好把錢還給了我:“對不起,幫不了你了。”然後轉身離開了隊伍。
  
  我只能站在旁邊不停的向1042解釋著,但他頭都沒有往我這裡偏一下,繼續賣著票。
  
  這時隊伍裡有一位好心的大姐主動跟我說:“小伙子,我幫你買吧。”
  
  我欣喜若狂,連忙將錢遞過去,並連聲道謝。之後又向排在那位大姐身後的群眾們道著歉,這時大家都表現的很寬容,似乎也理解了我的處境。
  
  不一會兒那位大姐也排到了窗口前:“我買一張到東莞的車票。”說完就把錢遞了進去。
  
  1042:“東莞的票到8號窗口去買。下一個。”
  
  大姐忙轉頭看著我,我忙說:“那您買到哪裡的票,我跟您買一張一樣的。”
  
  大姐:“那我買兩張到××的(地名我沒記住,好像是個湖南的城市)。”
  
  1042:“你是不是要幫他買票?我不賣你的票。下一個。”
  
  我忙趕上前去:“售票大哥真的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插隊的,我爺爺奶奶的車就要到站了,真的沒時間去排隊了...”
  
  不等我說完,1042又打斷了我:“你不要在這裡阻住人家買票!去後面排隊!你(指向那位大姐),我不賣你的票!下一位!”
  
  大姐見狀只好將錢退回給我:“不好意思我不能幫你...”又對1042說“我買一張到××的”。售票員才肯出票,然後大姐也悻悻的離開了隊伍。
  
  後面的群眾見狀誰還敢幫我?一看時間,已經接近3點20,我不能浪費哪怕是一分鍾的時間,所以我只能嘗試說服1042。
  
  我:“這位大哥,還有10分鍾我爺爺奶奶的車就到站了,兩位老人家都快80歲了,我爺爺身體不好又坐著輪椅,我必須要趕著進站幫他們拿行李去轉車。真的麻煩您行行好,我就買一張隨便到哪裡的車票都行,只要是今天發車的...”我一遍一遍重復著講述和懇求,1042只是機械的進行著自己的工作,絲毫不為所動。
  
  我只好將希望寄托在隊伍裡的好心人身上,正當我跟排在第二位的小伙子解釋的tine,1042發話了:“你搞什麼啊?說了讓你去後面排隊的啦!”突然他的聲音提高八度,對著話筒大聲說:“你們誰敢幫他買票,我就不賣你們的票!”
  
  一句氣貫霄虹的話,在人聲鼎沸的售票大廳內盤旋回蕩著,使得所有人都一副亟亟自危的模樣,不敢再哪怕是多看我一眼。
  
  我,無奈的我:“大哥,我求你了,你看我像票販子嗎,我只買一張票而已,而且到哪裡都行,就是為了能買一張站台票!我真的沒時間再等了...”
  
  1042:“你說什麼也沒用,我都說了讓你去後面排隊!你在這裡阻住別人買票!”
  
  我急了:“我是求隊伍裡的好心人幫我買張票,拿的又不是假鈔,人家都答應幫忙了,你為什麼要讓人為難呢?”
  
  1042沒理我:“總之你們誰幫他買票,除非你們自己不想買了。”
  
  我火了:“我情況緊急,我是求別人幫我,又沒有求你,人家都答應幫忙了,我得罪你了麼?!你干嘛不賣?”
  
  1042:“我不想跟你說,你去其他地方排隊!你再在這裡就是妨礙我工作!”那輕蔑的表情...我當時真懷疑他是日本人!
  
  口袋裡的手機響了,二老已經到站,他們一定還以為我也在站台上了呢!我接了電話,是姑姑的聲音,但兩邊都太吵,根本無法溝通。我只是大聲說:“我在想辦法買站台票,你們在原地等我一下!”然後又轉向1042,苦苦哀求著:“...您就當可憐我行嗎?我姑姑今天請假送老人家過來廣州,就等著我進去幫忙拿行李!現在他們已經到站了,您就行行好賣一張票給我行嗎?行嗎!”我第一次這麼求人,我都快給他跪下了!當時的感覺就是想哭!
  
  1042忽然指住我:“說再多也沒用!我今天就是不賣你的票!”一副位高權重,高高在上的樣子...這時我已有幾分確定他就是日本人!
  
  忍無可忍!“光”的一拳,我重重的砸在了防彈玻璃上!
  
  1042:“你干什麼?!”他驚怒的表情瞬間又轉化為嘲笑,1042笑著用那口純正的廣東腔調譏諷道:“你砸啊,你砸啊,有本事你就砸爛它啊~”
  
  我咆哮:“你還有沒有人性!”我長這麼大第一次這麼大聲說話!當時我感覺血管都快喊爆了!
  
  1042,笑著,他笑著說:“沒人性,沒人性又怎樣?有人性你就去排隊啊。在這裡喊什麼喊,你以為你是誰啊?”這時我已經否認了之前的看法,他,1042,不是日本人,它根本就不是人!
  
  我憤怒!我兩眼直勾勾的盯著1042,操起右拳使出全身力氣猛砸著玻璃!我當然不是以為自己能砸爛它,子彈也打不爛!但我就是要砸!一拳又一拳,我咆哮著,整個大廳都充斥著我的吼聲,我像個瘋子一樣猛砸著窗口,奇怪的是當時我一點也不覺得手疼,但有一個地方卻痛楚無比:心!
  
  1042對著話筒喊:“××治安過來一下,有人鬧事...”
  
  我:“你TM叫啊!你叫啊!有本事你就叫人來啊!你最好叫多幾十個人來!”正愁有火沒地方發,他要叫人來我非弄死他幾個不可!我自認為精神很正常(雖從未做過類似鑒定),可我當時真就是這麼想的!現在想起都覺得後怕,幸虧當時不知何故保安躲起來了,不然很可能得把自己搭進局子裡去。你們沒見過那種淫賤表情的可以去火車站看看!我無法用文字形容,1042那偉大的嘴臉!
  
  電話又在震動了。我的憤怒雖然已給燒到了頂點,但我清楚的知道自己沒時間在這裡耗著。窗口內1042的旁邊又走過來幾個偉大的同志對我說教著,但我一句沒聽進去,我得思考如何在最短的時間內弄到站台票!
  
  這時的售票廳已是鴉雀無聲,在眾人的注目禮下,我快步走向大門vrst然想起一件事,我又折返剛才的窗口,看清並記住了這個偉大的號碼:1042!
  
  1042見我看他的號牌,無賴般的譏笑道:“你投訴啊,你去投訴我啊,看你告不告的到我!”他的冷笑和表情在我心底激蕩著,但我無暇也無力顧及,我忍!
  
  出了售票廳,我接到姑姑的電話,得知他們已經到站,但不知為何我的聲音她卻完全聽不見。我一看手機信號滿格,可能是她那邊的信號問題(之前通電話沒問題)?我掛斷又試著打過去幾次,每次接通都是一樣的效果。我大聲的嘗試著告訴姑姑讓她出站拿票給我,我去買站台票,再一起進站,但不確定她是否聽到。本打算發短信,但轉念一想這樣的話兩位老人就得獨自留在這偉大的廣州火車站站台上,天知道還會發生什麼!
  
  此時驕陽正酣,而我已是大汗淋漓。廣場上有上千人或站或蹲在等候進站,由於車站有規定一張車票只能買一次站台票,所以我打算找一些面相和善的好心人說明情況,我付錢,讓有票且未買過站台票的他們幫我買一張站台票。可我發覺自己像個瘟疫一樣,走到哪裡還沒開口兩句,人群就清一色的向著相反的方向散開。God!這都托了您的福啊,早已名揚國際,聲威赫赫的廣州火車站!在這裡,人已不再是人,妖也不再是妖!在這裡,人性的光輝和道德的底線全盤崩潰,面對著面,卻不再相信任何人!眼對著眼,看到的只有惶恐和迷茫!
  
  廣場上“不要相信老鄉...”的廣播仍在不間斷的播放著,我也已經不知找過多少人,一遍又一遍的重復著我的話述,一次又一次的看著他們轉身離去....再加上方才的咆哮,我的喉嚨已經漸漸發不出聲音。這可能是我活到現在說話最多的一天,也是被人拒絕最多的一天...
  
  忽然,猶如一盞黑夜中的明燈似的,一輛巡邏警車向我緩緩駛來。春節雪災時他們奮勇拼搏的身影還刻在我的心底,找到他們一定能有辦法,我幾乎是以百米沖刺的速度跑到了車前。
  
  我向警車招招手,第一句:“您好!”
  
  車窗搖了下來,但沒停車,只是稍稍減緩了速度。
  
  我跟在警車旁小跑著,第二句:“謝謝,麻煩您幫幫忙,我爺爺奶奶80歲的人了,行動也不便,現在在站台裡,我要趕緊進去接他們去轉另一趟火車,但他們說沒有車票不賣站台票給我,我....”
  
  靠車窗位置的POLICE不再看我,頭轉了回去,邊升起車窗,邊打斷我的話說:“你找車站的人說去,我們只負責治安。”接著警車一個油門,絕塵而去。
  
  我無法用言語來形容我當時的感受。真的。即使平日裡沒事兒喜歡搗鼓點文墨,但這裡,我真的無語。我只能告訴你們,我孤單的矗立在廣場的中央,警車駛去的馬達聲還猶在耳畔,廣場上人頭攢動,但我卻找不到一個人,哪怕是一個人願意與我對視超過3秒以上,甚至當我是禽流感、非典一樣的回避,唯恐避之不及...
  
  這時許許多多的畫面在我的腦海裡交疊亂撞著:爺爺那顫巍巍的身影,奶奶慈祥的面容,姑姑焦急的盼望,爺爺的輪椅,大大小小的行李,擁擠而混亂的人流,火車票,站台票....我不能放棄,我不可以放棄!思緒雖亂,但有一個信念卻是無以倫比的堅定:我一定要送爺爺奶奶上火車!一定!一定!一定!!!
  
  於是,我又開始了艱難的游說歷程。開口,說明,懇請,被拒,開口,說明.....
  
  時間啊!您能否停止!哪怕是一分鍾也好!一分鍾...
  
  我並不覺得累,縱使渾身上下已沒有一塊干燥之地。我並沒有氣餒,即使我拼了命的喊喉嚨也只能發出一絲聲音,即使人們都無法聽清我在說些什麼....
  
  我得盡量保持平靜的接近群眾,以免引起他們的驚惶,並在最短的時間內以盡量簡練的語言說明我的來意,雖然已經發不出太大的嗓音...我不是梁朝偉,我更不是影帝。如果換作我是群眾,有一個這樣焦急的人向我求援,我只能選擇相信,並幫助他。可是沒有。一個都沒有。不知是我“演技”太好?還是表達得不夠真切?都不是。因為,這裡是廣州火車站。
  
  在我不知是多少次被拒之後,我見到一個和我年齡相仿(其實應該比我小很多),拖著紅色行李箱的小伙緩步朝進站大廳的方位前行著。我斷定他已買好車票,趕忙追上前去,向他說明來意。小伙明顯是外地的,聽口音像湖南人,眼底透著一股清澈的稚氣。或許正是這股稚氣讓他沒有斷然拒絕我,在猶豫了幾分鍾後他終於問我,如果拿他的車票幫我買了站台票,會不會對他的車票有什麼影響。我忙向他解釋了整個流程,並盡我一切所能讓他相信不會對他產生任何影響。
  
  “那...我去幫你試試吧。”約5分鍾的猶豫後,小伙子將信將疑的說道。聲音很小,但在我聽來高山流水般的清婉徹心。終於!終於有人願意幫我了!在廣州火車站如此特殊的地方,這不能不說是一場奇跡般的勝利!
  
  我領著他往站台票受理點走去,他拖著行李箱速度很慢,但我不敢幫他拿行李,誰知道我是搶劫,還是騙錢呢?可笑吧?我終於明白,為什麼在這裡好人也不能做!
  
  毫無疑問的,站台票售票處早就排起了長龍。我已不敢再去挑戰廣州火車站那堅不可摧、鐵面無私的制度,只能將10.5元錢交給好心的小伙,拜托他排在隊伍的最後。可他卻遲遲不敢接受我的錢,說站台票是1.5元,硬要我去換零錢,我再三表示不用找了,他還是不敢就范。當時我心裡想著,是不是他嫌錢少了,想多要一些?但他的眼神告訴我,他不是那樣的人。於是我只能推測,他仍然懷疑我有惡意。直到隊伍緩緩的前行到接近窗口,他見沒有什麼異狀,才肯收下那10.5元。把錢交到他手中的那一剎那,兩行滾燙的東西從我的臉龐滑落。我不敢讓買票的人看到,轉身,卻發現我又面對著一千人的廣場。堂堂五尺熱血男兒,竟為了一張小小的站台票,當著上千人的面肆無忌憚的哭泣,活像個稚嫩的孩子。
  
  我清楚的記得,上一次哭泣是在2005年12月17日的晚上,用一枚鑽戒,送走我曾經的愛人之後。如果在1天之前你告訴說我一個大男人會為了一張站台票落淚,我一定會認為你是在講冷笑話。廣場上的人群對我投來異樣的目光,怎麼,從來沒見過騙子也這麼會演戲,還演的這麼真實吧?淚水不斷的噴湧而出,而我卻在心底冷冷的笑著。
  
  “給你,站台票。”耳邊傳來小伙子的聲音,雖然細小,但依然清澈。我拭干淚水,轉身露出一臉感激的笑容。小伙可能是被我的表情嚇到,愣了一下,隨即攤開手心,將10元錢遞到我面前...他自己拿出1塊錢幫我買了票。小伙子啊,你是這上千人中我能找到的唯一肯幫我的好心人,我怎麼可能還讓你破費?你的愛心,已然無價。
  
  我掏出名片:“大哥,請允許我這麼稱呼你。你是他們中間唯一一個願意幫我的人,我現在時間緊迫,不能為你做什麼。這是我的名片,以後有任何需要,只要是我能力范圍之內,我全力辦到!全力辦到!”我看著他清澈且帶幾分羞澀的雙眼,斬釘截鐵的說道。
  
  小伙子執意要將10元錢還我,我雙手捧住他的手心,笑著搖搖頭。“謝謝你!珍重!”說完這簡短但包含了萬千情感的5個字,我轉身飛奔向進站大廳。
  
  ...
  
  “開往湖北襄樊的××號列車即將開車了,請送親友的乘客盡快下車。”等我趕到月台,廣播已經開始催促送行的人群。14車,19床...我反復的念叨著。有了這凝聚了萬千心血、愛與正義之化身的站台票,果然一路暢行無阻。找到14車廂,列車員看過票後催促我快點出來,我接過票說了聲謝謝,頭也沒回的沖進車廂。姑姑視力好,第一個看到我並向我招手,我見她也已經渾身大汗,看著擺放整齊的行李,和折疊好並放好的輪椅車(超重的),我的心裡頗不是滋味,這些都應該是我的職責啊!爺爺奶奶看到我,都高興的不得了,還擔心我怕我在車站出了什麼意外。意外,是夠意外的,意外的人,意外的心...
  
  爺爺顫抖著扶住床鋪想要站起來,我連忙一把握住他老人家的手坐了下來。我想我也無法向你描述此刻我的感受....爺爺那和暖的體溫順著掌心傳了過來,看著我滿頭的汗滴,他關切的眼神裡充滿了憐愛。雖然無法親眼見證,但爺爺當年那指揮在工廠第一線的矯健身姿仿佛就在我的眼前閃耀,是那樣的鮮活,那樣的生動。我真的不想,真的不想當著老人家的面流淚,我怕他們擔心,怕他們難過...可惜不爭氣的淚腺再次將我出賣,眼淚就像開閘的洪水般傾瀉而出,我擋也擋不住。視線雖然模糊了,但我仍能看到,看到堅毅的爺爺眼底已經泛起紅暈。就是這雙眼,在病痛折磨得最凶殘的時候也不曾被打敗,而如今,卻因為我....
  
  我看到站在一旁的奶奶也要落淚的樣子。奶奶為了醫治爺爺的病,帶著他走南闖北,試盡了一切能用的方法,幾十年如一日的照顧著爺爺那幾乎不能自理的生活起居...對著他們二老,我覺得我有太多的虧欠,太多的無以言表的感受...全都化作淚水奔湧而出,我永遠都是他們的孩子,也是他們的希望啊!
  
  姑姑示意我們下車,我知道,我留在這裡越久,老人家會越難受。我不知大家能不能體會那種心裡想著要走,但腳卻邁不開步子,其實心裡又不想走的感受....
  
  “奶奶,您跟爺爺說,我一有空就回去看您們...”我眼裡流著淚,加上之前用聲過度,這時說出的話已經含糊不清。但奶奶聽明白了,看著我慈祥的點點頭,並讓我放心,她會好好照顧自己和爺爺。其實我很想親口跟爺爺說,只是他不可能會聽見。說起這件事,那還是在爺爺罹患鉛中毒引發高血壓後,某日清晨他抱著尚在襁褓中的我起床小解,用力過猛而導致失聰的...現在看著他的眼睛,我有太多的話想對他說,想告訴他如何上網,想在他看不懂電影時解釋給他聽....
  
  依依不捨的告別爺爺奶奶,我和姑姑走出車廂。奶奶執意要送我們到車門口,雖然我們一步三回頭的讓她不要送...
  
  隔著車窗玻璃,這時的奶奶變得和爺爺一樣了,我說什麼他們都不會聽見。但我還是重復著說,我會去看他們的,一定會的,一定會...
  
  雖然我真的很想等車開動,追著火車送一程,但姑姑示意我們現在就走。我明白,她是不想讓老人太傷心。
  
  就這樣,短短幾分鍾的會面結束了,雖然前面的幾個小時內我經歷了很多也許旁人都無法理解的事情,但我認為值得,再苦再累也值得。
  
  出站的路上,姑姑得知我的遭遇,反復叮囑我不要沖動,也不要再去找1042麻煩,那是他們的地盤,咱小老板姓惹不起。我默默的應承著,其實心裡早已擬好了計劃。
  
  姑姑怕我沖動鬧出什麼事,提出想去哪裡走走轉轉再回深圳。我推托晚上有約(也確實是有約),於是送姑姑上了返回深圳的汽車。
  
  從車站出來後,我一路詢問並找到了一間有紙和筆賣的店鋪。幽默的是,居然是一間煙草專賣店,而練習冊、簽字筆、透明膠、雙面膠都一應俱全,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一番制作之後,便誕生了下面這張“大字報”。照片是用手機拍攝,無法一次拍清楚,分開上下兩段拍的。
  
  
  
  由於時間倉促,加之心情有些激動,字跡潦草了些,望大家體諒。以下是大字報上的文字內容:
  
  
  尊敬的1042#售票員:
  
    您好!
    很慶幸我找到一個好心人幫我買了一張站台票(他有車票,而且沒買過站台票,而且居然願意熱心的幫我,在這裡特別感謝他),最終我在最後幾分鍾趕上了爺爺奶奶的火車,見到了他們老人家,他們很開心!您也同樣要開心並感到慶幸,因為如果我錯過了這個微薄的盡孝的機會,我殺你全家!!!我說到做到,從不食言!
  
    雖然您今天站在所謂車站制度的偉大立場上給難我為,但我是個有風度、受過國家教育的有識青年,我不會問候您的全家,也不會以三字經來發洩和表達我的態度,我謹祝您:至少能活到50歲!  此致  敬禮!——某力單勢孤的無名小輩
  
  
  接著我拿著大字報回到售票大廳,將其攤開,撕掉雙面膠的封條,並拍了照。隨即我穿過依然熙攘嘈雜的排隊人群,和依然四處檢查身份證的POLICE叔叔,將大字報正面朝內貼在了1042的售票窗玻璃上。但這次不知為何,他由頭到尾,都不敢抬頭看我一眼,哪怕是一眼。回想起1小時前他的氣勢與言行,真是徹頭徹尾的不符合,但很肯定的是,我絕不會認錯人,那張還算標致、稱頭,但在我看來是那樣猥瑣、冰冷的臉皮!
  
  “You wanna make this personal?Fine!So be it!”既然之前我禮貌的用普通話和其無法溝通,那麼只好借用一下他國的語言了。
  
  人群雖然變換了,但不變的仍是那一雙雙驚詫的眼神,仿佛我是他們中的異類,仿佛哪間精神病院的大門沒關好。無所謂了,so be it!
  
  我很想和他對視,看清他是出於什麼樣的心理做出這樣的事情,但他絲毫不給我機會,好像生怕我會看穿他的心。再後來我也想明白了,這裡是偉大的廣州火車站啊,還有什麼不能發生?
  
  我以小馬哥般挺拔瀟灑的身姿緩緩踱出大廳,從熙攘的人群中,也從POLICE的身邊穿過,這一瞬間的我感覺猶如卡在喉嚨的一塊魚骨終於被吐出般的,無以復加的輕松和愉悅!親愛的吳宇森大導演是不在,不然這又將是一個經典的慢鏡頭,只是,少了風衣,白鴿,和子彈。
  
  走出廳門,走進依然有上千人存在的廣場。他們誰也不會知道我是誰,我經歷了什麼,做了什麼,看見我哭的那些人們應該早已進站,或者已經將我忘卻,但那又怎樣呢,so be it!
  
  為什麼我要將大字報貼在1042的面前呢?報復?為什麼不去投訴呢?老實講,自始至終他的確都是按照車站的規定在辦事,而我也的確是插隊行為。再說,投訴?投訴他的會少嗎?他會掉一塊肉嗎?會覺得愧疚嗎?我猜,他肯定都不會看大字報上寫的內容,一定是隨便找個環衛工,扯了下來便是了。如若不然,他萬不能做到那般的冷酷絕情,說他像塊冰,他沒那麼透徹。說他像塊鐵,他沒那麼明朗。但那又怎樣呢,so be it!
  
  我只是做我能做的,做我該做的,起碼事後我覺得心中沒那麼壓抑了,起碼有了這個帖,起碼還會引起幾個人的關注,起碼還會留有部分的思考,其他的,so be it!
  
  
  
  尾聲:恭喜您,並感謝您!能一字一句的看我??碌秸飫鑭吶笥衙牽?抑孕牡淖T改?釷濾騁猓∈錄?糾吹醬艘丫?嬉歡溫洌??以諢、彝局械墓?瞪霞?降囊荒蝗夢揖醯糜斜匾?謖飫鐨闖觶?魑??鍪錄?慕崳玻?淙歡?嘰又苯踴蚣浣擁穆嘸?叵瞪轄捕嘉奚豕亓??BR>   
  公車上的人雖不及廣場和售票廳中的密度,但也是沒有座位了。我向後挪到了中門的位置,站在兩位頭發花白的老年人身後。而在二老面前大大方方坐著的,是兩名年紀與我相仿的健壯人士。其中一位穿著Adidas的運動套裝,Nike的Air系列運動鞋,戴著Swatch的戶外手表,另一位則一身的職業套裝,夾著公文包悠閒的聽著MP3,頗有風度的樣子。兩位的身份和格調雖不同,但有一個動作卻是如出一轍的一致:將頭向著與兩位老人相反的方向,也就是車窗外側了過去,從車窗的反光來看他們還都瞇著眼,做閉目養神狀。這時,車身忽然急剎了一下,那位看起來年紀稍長的大叔站立不穩,搖搖欲墜,我急忙用一只胳膊穩住他,另一只手死死的扣住扶桿。車行穩後,大叔回過頭來和善的跟我說了聲:“唔該(粵語,多謝的意思)。”我回以微笑,想說“不客氣”,但發覺我已然失聲了,口型雖做了出來,喉嚨卻只能發出絲絲的氣流聲。有口難言?我想,也算是有口無處言吧。我多麼想大聲但禮貌的請那兩位男士給老人家讓個座,可惜我已發不出任何的聲音。即使當時我的聲線沒問題,二位在極不情願的情況下讓出了座位,那在相當程度上也是出於被迫的,並不是他們個人,乃至全民全國的主觀意願。因為,現在的人們判斷事物的時候都喜歡動用各自的價值觀,而不是道德觀。我得了,或失了,而不是我能,我不能。好像讓座這麼一個看似簡單的事情,又有多少人會完全出於自身的主觀意願,而不是迫於社會輿論、外界眼光,認為給老弱病殘孕讓座是理所應當,再簡單不過的小事呢?或者又有多少人會明知身邊有需要座位的人士,但卻好像上面這二位一樣故作不知,或者干脆不願讓座,理由居然是人家老頭老太太有優待證,已經享受免費乘車了?您能保證這裡面,沒有您嗎?如果換作是您自己的老父老母,爺爺奶奶外公外婆...您能自己舒坦的坐著,讓老人家站在您身邊,並聳聳肩膀對他們說“沒關系,反正您老人家都享受免費乘車了”嗎?老無所依,damn right,damn right!
  
  在這裡我不禁想起郭德綱師傅的一個相聲,是這麼說的。“老先生留下來的傳統相聲總共有一千多段,經過我們演員這些年不斷地努力吧,到現在,基本上已經失傳了。”笑話乍聽幽默,爾後的思考不能不說是沉重。泱泱大國,上下五千年,中華民族的優良傳統給咱們這些個人打磨到現在,基本上也快失傳了。國內的電子商務為啥那麼難成功?誠信!國內的商品質量為啥上不去?偽劣!國內的見死不救行為為啥越來越多?冷漠!國內的貧富矛盾為啥愈演愈烈?忘本!身為一個中國人,我很痛恨自己這麼說,但這些都是事實,我們必須要學會勇於面對。身為一個中國人,我無時無刻不在自豪著,即使我們的國家還有這麼多的不足,即使我們的民族還有那麼多的缺陷,但至少我們在前行。只是在文明發展,經濟騰飛的同時,我希望我們的民族不能忘了祖訓,不要失了血性!要看清利益是萬惡的根源這一簡單而又最容易被忽略的真理,遇事不要總拿出您的價值觀,嘗試拿出您的,哦不,是咱老祖宗的道德觀來衡量一下,此事可為?不可為?如若這般,相信總有一天,“我是中國人”這句話將替代所有的潮流俚語而成為一種時尚,一種驕傲和自豪的象征,我們將樂意在任何時間、任何場合公開這句話,胸懷坦蕩,包容天下!
  
  
  
  後記:文中一切事件均是Kevin的親身經歷,人物對白方面由於當時筆者的情緒激動和其他客觀因素並不能保證一字不漏,但絕無對原意添油加醋的現象!並再次感謝您的閱讀!歡迎您的回復或轉載,但除了不要更改文中細節,以免影響其真實性,還有另外的一點請大家注意:請勿以任何形式、任何語言進行辱罵、人身攻擊或地域歧視,請遵守和我的這個約定,並嘗試履行它,我將衷心的祝福並感謝您,我的朋友!
2008/04/05 02:46 2008/04/05 02: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