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忆
「一定要走吗?若」
「嗯。一定要走。」
「真的要这么做?」
「南,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了,我心里的感受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我等这一天,已经18年了。」
「可是,你才20几岁啊,复仇对你来说太残忍了。我不想你毁了自己。」
「毁?早在18年前,在那个晚上,我已经毁了,现在我所要做的,只有报仇。」
「可是若……」
「好了,南,不要再说了。我已经决定了。明天一早,我就走。怎么,不想留点什么东西给我吗?我这一走,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啊!」
「留什么?把我自己留给你不是更好?」
我们都笑了,这也许是我和南最后一次笑了,这些年,幸好有她一直在身边陪着我,不管我做什么事,都支持着。从那天起,那个我想起来说恨的夜晚,我就再没有笑过,直到遇见南。
晚上真的好冷,就像人的心一样,是不是每一个人都像我这样,觉得很冷。现在是春天,可是,为什么我感觉不到暖意,也许早在18年前,我的心已经死了,便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吧。我坐在天台,这是我在这个城市的最后一晚了,好好看看吧,也许等到我回来时,什么都变了样了,至少要记住现在。月亮好美,这城市更美,灯火通明,美到让人觉得奢侈,觉得虚伪,就像人一样。
18年前,我无法忘记的那个晚上。爸爸抱着弟弟,头也不回的走了,没有留给我和妈妈什么。我还记得,他们在客厅的争吵,记得他没有人性的打妈妈,那一刻,我多想冲出去,多想还手打他,可是我能做什么,只是呆呆的望着,什么也做不了。我永远也忘记不了,他留给妈妈最后那藐视的眼神,抱着弟弟就这样走了,我追出去,想抢回弟弟,他们却早已没了身影。从那以后,妈妈一病不起,医生告诉我,妈妈住院需要很多钱,如果我没办法交清这些钱,他们能做的,也只有那么一点了。虽然当时,我不明白医生所说的话,但我知道我需要钱,需要让妈妈快点好起来。可是,我才5岁啊,我能做什么。去借,我谁都不认识。最后,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妈妈离开我的世界,眼睁睁的看着,一滴泪都没有留。我知道妈妈有多痛苦,妈妈有多不舍,可是她只能含泪而去。
叔叔,把我家的房子卖了,收拾了一点东西,带着我,离开了那个我从小长大的地方,从小有妈妈的地方。我再没有回去过,直到现在,不敢回去,怕想起妈妈,怕自己会哭,怕自己会软弱。我绝不允许自己软弱,绝不允许自己哭。从那以后,我一直和叔叔婶婶住在一起,他们对我很好,很爱我,供我上学,把我当作自己的女儿。可是,我却很少和他们交流,把我对他们的爱和感激都放在心里。我拚命学习,毕了业,我拚命工作,升职加薪,因为我知道我要去韩国,我必须要很多钱,我要去找金仁雄,拿回属于妈妈的一切。我要毁了他,我要复仇。这些年一个人的生活让我更加坚定和成熟,因为工作表现好,公司把我调到了北京,在那儿,我遇见了南。我们一起住,一起睡,一起上班,一起跳舞,一起欢笑,一起哭泣,我把所有的故事都告诉了她,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秘密。她爱我,和叔叔婶婶一样。也只有在对着南的时候,我才会笑,才不会冷漠。这就样,一过,就是7年。虽然我知道,公司的同事都不喜欢我,认为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服装设计师,可是,他们说都不说什么,因为我的作品总让他们目瞪口呆。其实,我并不想炫耀自己有多强,只是我知道我必须以最快的时间升职加薪,然后出国。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只在乎什么时候我可以报仇。
「若,你怎么还在这儿啊?」
「有事吗?」
「明天就要走了,你不去给老师打个电话说一声吗?」
对了,老师,张老师。我差点忘了,最应该感谢的人。因为南,我在中央民族大学舞蹈系上学,张老师,我和南的指导老师,虽然40几岁了,可是却还是那么年轻,每次看她跳舞,我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对于我和南,老师特别照顾,除了我们是她的得意门生之外,用老师的话说,就是在我身上有一种,让人看了就想保护和照顾的感觉,在我的眼睛里面,时而充满怨恨,时而充满恐俱,时而充满怜悯。或许在别的同学看来,我不过是个边学习边工作,坐在家里设计几幅图就可以赚到钱的人。可是除了南,谁又知道我心里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