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神話研究方面做的工作
袁珂 《中華文化論壇》1996年第4期
我很榮幸今天來參加這個四川省社科界為我舉辦的神話研究50週年大會,一方面感
到高興,另方面也感到慚愧,因為我所作出的成績實在不足與此隆重的會議相稱。
我研究神話,半個世紀以來,走過了許多崎嘔艱苦的道路,終於取得這一點微薄的
成績,距離理想要求,實在還遠。但是作為一個普通知識分子的才力和能力所能達到的
,也只能是這樣了,不可能期望過高。我相信我是盡到了努力,雖然這當中難免也還有
消極怠惰的地方。
我把我在神話研究方面做的工作,大要匯報如下:
一、中國古代神話,一向以零散不成體繫著稱,以至被外國人誤解為中國缺乏神話
、乃至沒有神話。我將這些散珠碎玉般的零片神話綴集起來,使它們從簡本《中國古代
神話》到繁本《中國古代神話》,再到《中國神話傳說》,從七八萬字擴展到六十多萬
字,使中國神話成為灼然可見的較有體系的豐美壯
觀的東西,讓外國人無話可說、不敢輕視,因而這幾部書獲得了世界上好幾個國家
如俄國、日本、韓國、英國的譯本。
二、《山海經》是保存神話資料最豐富也最古老的一部古籍,然而文字的脫、訛、
倒、衍,經文人注、注入經文、錯簡和他書闌入的情況,也較其他古籍為甚。這些情況
,歷代的注家並沒有完全將它搞清楚,所以此書比較難讀。「五四」以來,各種古籍都
有人整理過,獨沒有人整理《山海經》尤其沒有人從神話角度去整理《山海經》,原因
也就在此。我花了二十多年的努力,從神話角度將此書校勘、整理、註釋出來,算是填
補了神話研究的一項空白。在這個基礎上,又作了《山海經校譯》和《山海經全譯》等
譯注工作。自惟對青年學人多少會有些幫助。
三、將神話的零片材料綴集起來,使它成為一個個互有聯繫又各自獨立的小單元,
加以註釋解說,以見中國神話的大概,這種工作,是以往古籍註釋選本未曾作過的。我
首次這麼作了,也算是一種創舉。這就是我所作的《古神話選釋》的工作。它為青年學
人所喜聞樂見,收到效果還不錯,曾經三次重印,台灣也有翻印,因而又有與它類似的
《古神話選釋續編》和《神話選譯百題》之作。後者的印量達四十萬冊,有日本翻譯本
。
四、編纂神話詞典,由漢民族及於少數民族,每個詞條,都以確切的文獻材料為證
,引用書籍材料將近千種,以一手一足之烈而為此,耗時前後二十多年,也算是艱難而
細緻的工作。此書前有上海辭書出版社出版的《中國神話傳說詞典》,後有四川省社會
科學院出版的《中國民族神話詞典》。近又將二書合併起來增補修訂而成《中國神話大
辭典》,字數在百萬以上,將由四川辭書出版社出版。《中國神話傳說詞典》有香港翻
印本,日本也正在翻譯中。對於查考資料,多少有些用處。此外我又和助手周明同志合
編了一部《中國神話資料萃編》,也屬這類性質的書籍,範圍不及詞典廣,而所引資料
,未經刪節,則更為完備。
五、撰寫《中國神話史》。基於我的廣義神話觀點,將中國神話發展的歷程,從上
古迄於明清時代,條貫而論述之。對於各個時代的神話研究者,也作了上下兩個專章的
論述。少數民族神話,在此書中雖不能作全面深入的研究,也作了鳥瞰式的論述,自謂
大體輪廓還是勾稽出來了。一個國家民族而有神話史,此書或許算是首創。一九九一年
五月有台北時報文化出版社翻印本,一九九三年九月又重印了一次。
六、撰寫神話論文和雜論約數十篇,分別收入在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的《神話論文
集》和四川大學出版社出版的《袁珂神話論集》中。前者台灣有翻印本。這些神話論文
大都屬於個別神話課題的探討,從對《山海經》的研究到對廣義神話的闡釋,自然勾畫
出了個歷史發展的軌跡。此外,有些雜文,或為他人作序,或與戰友磋商,或評介神話
研究的書籍,或發抒一時的感想,雖體制長短不一,大都有廣義神話思想為其中心。
以上就是我半個世紀以來研究神話所作的具體工作,其指導思想則是:「《從狹義
的神話到廣義神話》」(見《社會科學戰線》1982年第4期)。關於廣義神話,我只是堅
持後世也有神話、研究神話視野須放開闊些這兩個基本的觀點,至於具體論述,則見《
袁珂神話論集》中,這裡便不多說。這種思想正在初步形成中,還有許多不完備的地方
。還希望大家多多批評,多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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