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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紫微網

2007-07-26 17:25:26 -  6
    “什麼?!”笠弘差點就跳了起來,大聲道:“在哪?”無念赧顏一笑道:“其實我說錯了,不應該是‘看’,應該說是‘摸’到才對。”公孫達人也偏過身子,一把攥住無念的手肘,厲聲道:“你真的看到了?”無念搖了搖頭,糾正他道:“不是‘看’到,是‘摸’到。就在‘刑刀石’上。”公孫達人猛地甩開無念的手臂,站起來望向笠弘,道:“這不可能!”笠弘趟開木凳,對公孫達人道:“出去看看!”公孫達人點了點頭,回手托住無念的手臂,“麻煩你,帶我們去看看!”他身材雖然瘦銷,手臂卻極為沉健有力,無念頓時覺得好像被一圈鋼箍箍住了一般。

    宇文化及見他二人這就要出去,對身邊賀婁善執與史千秋道:“你們也跟他們過去見識一下吧!”史千秋躬了躬身道:“那少爺您?”宇文化及微微一笑,道:“外面如此昏黑,令人方向莫辨。我還是為你們稟燭吧。”賀婁善執忙道:“這如何使得?”宇文化及眼皮向上一撩,輕聲道:“去吧。”賀婁善執不敢過多爭辯,只得跟隨史千秋一起向著外面走去。這時,宇文化及方才將右手自袖中緩緩伸出,將燭台穩穩的端在手中。燭光照耀下,他的手指白皙而修長,望去有如凝脂。

    宇文化及站起來,看了看呆坐有若行屍般的無道,又看了看如同木雕泥塑的法融,搖了搖頭,向門口走去。門口是個長約七八步的短廊,兩側連接的則是回廊,宇文化及緩步而行,在門口處倚門而立。外面的雨似乎已經沒有適才那麼急促了,但飄搖之際似乎更容易為風吹動,些許雨點沿著門簷滑了進來,蹀入宇文化及的鬢發與眉尾。宇文化及右手擎著燭台,卻從未用左手遮擋一下。

    雨幕中傳來眾人雜亂的聲音,因著這一點燭光,腳步聲聽起來也不像那麼凌亂了。接著只聽無念歡快的聲音高聲道:“找到了,在這裡!”“在哪?在哪?”立刻便有許多聲音附和而來。宇文化及的心頭忍不住輕輕抽搐了一下,難道會是真的?司馬負咎名震天下的“刑刀”如果再一次現身,不知又要帶來怎樣的浩劫?他真恨不得這點燭光能夠穿透雨幕,讓自己可以看清楚可能的變數!

    “什麼人?”隨著賀婁善執的斷喝,宇文化及耳中響起“啪”的一聲輕響,但是眼前黑乎乎的一片,卻是什麼也無法看清。賀婁一族的家傳擒拿手在北方極為出名,北人八族中的代族一向以行獵為生,而賀婁家在代族中更有赤手搏獸之譽。這種常年實戰中總結出的擒拿手法,與中原各家的武功均有不同,它更重腕力,不以致死,然而一旦拿住卻倍難松脫。而且由於時常面對致命的猛獸,所以賀婁家的擒拿出手極准,少有脫漏。可此刻宇文化及所聽聲音,似乎賀婁善執這一記,並沒能夠得手。“好小子!”這是笠弘的聲音,影影綽綽的遠處似有兩團黑影在空中交錯了一下,其中一人錯開之後,便即立刻旋回,似要將另一人纏住一般,此人身形闊大,應是笠弘無疑。然而那人卻陡然下沉,迅即自笠弘身下穿過。此人發力向自己這邊過來,而賀婁善執與笠弘居然都沒能攔住此人。宇文化及向後退了一步,一陣疾厲的破空之聲隨即響起,燭光所及的淡淡的光暈之中,兩個黑影前後站定。一個雄渾的聲音突地響起:“你再動一動,信不信我立刻震斷你的心脈!”跟著一把嬌柔的聲音傳來:“你說不動,那我就不動好了。這麼凶巴巴的干什麼?”聽起來似乎是個正當妙齡的女子。

    “進去!”男人的聲音斥道。穿透了雨霧,一女一男,一前一後,向宇文化及緩步走來。前者一身黑衣,面上覆著黑巾遮住口鼻,黑巾上面一雙烏亮的眸子,正在滴溜溜的轉個不停。後者身穿隋人軍校服色,背後負著一柄闊劍。此人生得濃眉大眼,蓄著一部齊整的絡腮胡須,看年紀也就二十五六歲,但是目光篤定,顯得甚是干練。“什麼人?”“怎麼回事?”笠弘等人吵嚷著也從雨幕中鑽了出來。“官差辦案!”男人右手不離女子的背心,左手自懷中揚起,一面銅牌在燭光下搖曳生輝。宇文化及還不及看清上面的字跡,男子便已將銅牌收了回去,高聲道:“譙州法曹龍天衛。閒人規避!”

    宇文化及微微一笑,拱手道:“如果大人要征用這間古堡,卻不知要叫我等都避向何處?”龍天衛左右看了看,大聲道:“都進來吧!”跟著左手一推前面的女子,示意她進去。那女子順勢前傾,口中說道:“哎呀!你弄的人家好癢。”身子向左一扭,立時脫出龍天衛右手所罩的范圍。龍天衛剛一感到右掌松脫,左掌跟著便已抬起,手指屈成環扣,抵在女子的腰眼之上,冷冷的說道:“你最好給我老實點。我追蹤了你三個月之多,這回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你逃脫了!”

    宇文化及退入門內,右手燭台前引,對著龍天衛道:“請進。”跟著笠弘等人也魚貫而入。進入大堂,看到僵屍一般的無道,龍天衛似乎愣了一愣。那女子猛然轉過身來,龍天衛因著她身形的移動,手掌下意識的跟進,險些與她高聳的胸部觸個正著。龍天衛乍覺不對,身子微仰,手掌堪堪從女子的胸前擦過,濕漉漉的衣袖在微光中揚起一道水花。“你你做什麼?!”龍天衛驚惶之下,頓時面紅耳赤,疾聲斥問道。

    女子橫了他一眼,冷冷道:“我穿雨煙雖然是梁上君子,但為人並不苟且,我勸你別想歪了!”“我想歪了?”龍天衛勃然作色道:“你這麼毫無征兆的轉過來,誰知道你有什麼企圖?居然還敢說我想歪了!”穿雨煙白了龍天衛一眼,道:“既然進了這裡,我便是插翅也逃不出你的掌握。現下你我男女有別,你干嗎還把你的髒手放到我的身上!”“你!”龍天衛手指穿雨煙,剛想大聲呵斥她兩句,可是仔細一想,人家說的也有道理。當下暗自苦笑一聲,對穿雨煙道:“你過來!”穿雨煙向後退了一步,問道:“你又要干什麼?”龍天衛回手拍了拍自己的腰間,立時響起“當啷”數聲細碎的金鐵之音。他苦笑了一聲,道:“你在作案時被我當場發現,一路逃奔至此,我不將你鎖拿回去,難道還要任你逍遙自在不成!”

    “公子,您的衣裳濕了,我看還是趕緊換下來吧,小心受了風寒。”史千秋最後走近內堂,看到宇文化及左邊的衣袖有些洇濕,忙上前低聲說道。宇文化及點了點頭,望著正向自己看來的龍天衛微微拱了拱手,道:“在下衣冠不整,難以成禮。請容在下稍理衣著,再來見過大人!”龍天衛看宇文化及氣度雍容華貴,當下點了點頭,道:“請便。”

    宇文化及微一頷首,輕聲道:“那在下就在偏廳的書房裡,大人有事,請隨時傳喚!”說完,將燭台輕輕的放到桌上,向內堂深處走去。賀婁善執急忙到干草堆處,拾起兩個包裹,跟在宇文化及後面去了。

    “睚眥堡”一層的布局要比二層相對復雜一些。堡門高約五尺,寬四尺左右,雖然並不雄偉,卻因木質堅實,頗為厚重。堡門內側的兩旁都有旋梯,旋梯交匯於堡頂,正面開鐵門一道,看來應該是用於守衛的。堡門迎面是一條短廊,短廊兩側有回廊通往左右。回廊外側即是城堡的內牆,內側約二十余步為內皆為短牆立柱,二十步外為及頂石牆。內堂三面均為石牆及頂,左右開角門,通向兩側。內堂牆後為廚房及雜物房,共有四間。左側為書房及內堂,分別為兩大間。右側六間臥房,供侍婢小廝以及雜役居住,臥房盡頭便是通往二層的石級。

    待到宇文化及進入西側角門,賀婁善執持著蠟燭向龍天衛躬身道:“先且告退,大人莫怪!”龍天衛點了點頭,這才轉過身來看著身後諸人喝問道:“你們都是些何等樣人?為什麼夤夜在此處荒堡相聚?”“龍大人!”笠弘走上兩步,抱拳施禮道:“難道大人您就是人稱‘六縣第一神捕’的龍天衛龍大人?想不到大人已經升任州郡法曹,在下笠弘,對大人真是慕名已久。”龍天衛嘿然一笑,道:“你對本官的家世倒是知道的清楚,難道是本州人嗎?”“是。”笠弘笑道:“小人在渦陽經營一些藥草生意。”“是嗎?”龍天衛淡淡一笑道:“剛才若不是那位公子從人的一記擒拿,再加上你的糾纏,我根本就來不及截住穿雨煙。你這樣好的輕身功夫,好像不止做做藥材生意這麼簡單吧!”

    笠弘眼角微微一跳,皮笑肉不笑的回道:“叫大人見笑了。小人既然行商,亂世之中少不得要學些保命的功夫。大人又何足掛齒!”他自己身形肥胖,即使朦朧之中也容易辨識。但賀婁善執體形毫無異處,在外面那麼昏黑的情況下,若非有賀婁善執先行喝問,他也無法辨別是誰出的手,而龍天衛居然能夠如此准確的說出出手的人來。當時龍天衛飛躍他身邊時,他感到雨點在龍天衛的身周四處亂濺,看來他應該不是眼力極好,而是有著一身內功已臻化境。龍天衛凝視了笠弘片刻,跟著點了點頭。問道:“那你又怎會在這樣一個滂沱之夜,到此間來的?”笠弘笑了笑,知道以龍天衛的精明,並未完全相信自己的解釋,但他也不以為意,當下又把自己跟眾人所說的話復述了一遍。

    龍天衛待他說完,跟著便把目光轉向余人,無念及公孫達人等也都識趣的報上自己的來歷。龍天衛抬手拈著頜下的髭須,略為沉吟了一下,說道:“你們每個人都是如此趕巧,說實話本官並非全部相信。不過你們的事暫且先放上一放。”轉過頭來對著穿雨煙,道:“揭下你的面巾吧。”穿雨煙“嘻嘻”一笑道:“人家生的丑陋,不見人行不行?”龍天衛冷哼一聲,斥道:“你縱橫譙州兩年之久,從來沒人見過你的本來面目。本官今番千辛萬苦才拿得下你,怎麼可能不見識一下你的真容!如果你自己不動手,本官可要替你動手了。”

    “哼!”穿雨煙輕輕的哼了一聲,不悅道:“你這人實在古板,誰家姑娘要是嫁了你可真是倒霉!”龍天衛“嘿”了一聲,道:“在下的姻緣自有天定,不敢勞足下費心。”穿雨煙美目流轉,狠狠的瞪了面前這個不解風情的男子一眼,纖手輕舉,玉指環捏,緩緩的將面上的黑巾扯脫。眾人只覺眼前陡然一亮,就連無念這種懵懂少年都覺心頭一陣狂跳。柳眉鳳眼之下,鼻梁挺秀,玲瓏如玉,櫻桃小口,恰似朱漆一點,綽約有致。現在諸人眼中哪裡還有什麼縱橫無法的大賊,分明一個窈窕可人的翩翩美女。

    笠弘站在穿雨煙的對面,口中忍不住嘖嘖出聲,情不自禁的道:“早就聽說穿雨煙是個極為難纏的大盜,想不到竟是這樣一個我見尤憐的可人!”視線不由自主的向她隆起的胸脯看去。穿雨煙身穿的黑衣以魚皮所制,性能防水,但因為是夜行衣,所以極為貼身,被雨水打濕之後,內中小衣隱約可見,甚是不雅。穿雨煙察覺到笠弘視線的落處,微微皺了皺眉,身子一縮,退到了角落的暗處。笠弘見她這樣反應,不覺尷尬,自我解嘲般的打了個哈哈。

    穿雨煙的視線在眾人身上掃了一圈,突地綻顏笑道:“各位看也看了,不知哪位大哥帶有干衣,可以暫借奴家遮羞?”龍天衛聽她這樣一說,豈不是在暗示在場諸人都有些心懷不軌。本來穿雨煙在她眼中就是個力圖緝拿的要犯,根本就沒往男女之事上去想,現下她這樣說了,龍天衛自然就下意識的看了一眼,立時覺得她果然頗有姿色。這下心中更覺尷尬,當下干咳一聲,轉向了別處。穿雨煙見他做的如此落形跡,忍不住掩著嘴“吃吃”的偷笑起來。龍天衛聽見聲音,右手雖然還按在腰間,卻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將鐵索拿出來了。

    笠弘攤開兩只手,向穿雨煙道:“我來的匆忙,身上只帶了些散碎銀錢,衣服可是只有身上這一件。”穿雨煙看他身上濕淋淋的樣子,原本就沒指他幫上什麼忙。公孫達人也是搖了搖頭,無念隨身倒是帶著一些衣物,可是他看了看自己的衣著,又看了看穿雨煙,頭都沒敢動一下。龍天衛大手一揮,說道:“你不用看我。我遇上你純屬偶然,根本就沒想過要在這裡更衣。”這時,史千秋突然黑著臉大步走了過來,邊走邊道:“你等等,我家公子的衣物可能會有余富。”無念心覺此人很是奇怪,他對宇文化及雖恭謹倍至,卻對其他任何人都不大理睬。

    他走的很快,將要到龍天衛身側時,龍天衛突然將左手五指聚攏成爪,抓向史千秋的右肩。史千秋聽到身旁風聲響動,當下身體也不避讓,肩頭向下一挫,龍天衛左手立時抓空。在這一瞬間,史千秋腳步不停,已與他擦身而過。龍天衛在他身後“嘿嘿”笑道:“令主人有你們二位這樣身手不凡的隨從,看來定非常人。在下一會兒,少不得要好好拜會拜會!”史千秋頭也不回的高聲道:“承讓。”跟著快速向角門而去。穿雨煙望著史千秋的背影,譏笑道:“看來也不是人人都象我這麼好欺負!”龍天衛悶哼一聲,說道:“他的身手比你好,但也未必就能伸量得了龍某。你的武功雖不及他,但刁鑽狡猾之處,卻令人防不勝防!”

    穿雨煙嘿然笑道:“龍爺真是太抬舉奴家了!”龍天衛又重重哼了一聲,並不回頭,問道:“你偷東西偷到山王爺府上,連我都不得不佩服你的膽色。你在本州橫行多年,難道不知道山王爺與刺史大人是何等交情嗎?太歲頭上動土,佩服!佩服!你的本名叫什麼?”穿雨煙輕聲嗤道:“你這算是在盤問我嗎?”龍天衛語音平靜的答道:“你別忘了,即使不在大堂上,我仍然是個執法者。”“知道了,龍老爺!”穿雨煙一字字答道:“不過似乎本姑娘現在還可以不回答你,你總不會要在這裡對我用刑吧?”她看見龍天衛的兩腮動了動,顯然是有些動氣。但他也不再與穿雨煙爭辯,而是望向笠弘等人道:“這裡只有你們幾個人嗎?”

    穿雨煙見他辯不過自己,開始顧左右而言它,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笠弘好像這時才想起似的,看了看公孫達人,道:“法融呢?”不錯!無念也猛的醒起,自從剛才進到內堂,法融整個人就像憑空消失了一般。“師父,您知道法融大師去哪裡了嗎?”無道將頭搖了搖,。突然,西角門處有幾聲淡淡的足音響起,宇文化及帶著兩名從人從角門裡轉了出來。看到大家面上的神色,宇文化及向龍天衛拱手道:“在下大興世濟坊宇文化及。請問出了什麼事情了嗎?”龍天衛沉聲答道:“有人不見了!”

    宇文化及目光轉了一圈,恍悟道:“不錯!少了法融禪師。我好像記得,剛才我們進來時就沒有見過他了。”無念急忙問道:“公子去書房的tine,難道沒有遇到他嗎?”宇文化及搖了搖頭,龍天衛沉吟了一下,問道:“公子剛才一直站在門口,難道就沒有留意到他的行動?”宇文化及搖了搖頭,答道:“當時我只顧注意外面的情形,根本沒有留心過法融的行蹤。”笠弘與公孫達人對視了一眼,眼中透出些許畏懼的神情,顫聲道:“會不會與戚姑娘一樣?”公孫達人不等他說完,已經斷然喝止道:“不要胡說!”笠弘的看到公孫達人凌厲的眼神,硬生生把後面的話吞了下去。龍天衛看見他二人的舉動,面上泛起一絲疑惑的神情。

    宇文化及微微一笑,道:“此事爭來也沒什麼用處,咱們還是先找找吧。”龍天衛點了點頭,道:“不錯,現在說什麼都還太早。本官並未見過此人,不過料想他一個成年人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吧。可是聽大家的意思,好像還有什麼想法?”堂上幾個人交換了一下眼神,宇文化及向史千秋示意道:“去將衣物交給這位姑娘換上吧!”“是。”史千秋應道,跟著手捧一件嶄新長衫向穿雨煙走了過來。穿雨煙向宇文化及盈盈一拜道:“多謝宇文公子!公子一看便是知書達理之人,比某些人可強多了。”說著瞥了龍天衛一眼。

    龍天衛也不去理她,對眾人道:“我們先分頭找找吧。宇文公子你帶著從人和在下搜索二層,剩下的人搜索一層吧!這位小哥”他看了看無念,道:“你就留下來照顧你師父好了。你!穿雨煙。你跟我一起。”穿雨煙微微擦拭了一下身上,將宇文化及的長衫罩在外頭。她聽見龍天衛的吩咐,不以為然的哼了一聲。宇文化及瞥了眼龍天衛,此人雖然貌似粗魯,心思卻很縝密。自己剛才與從人到書房更衣,他怕自己有所隱匿,所以才讓自己到二層搜索。龍天衛既然這麼說了,他當然是無法推托,只能點了點頭。

    “對了。”宇文化及走向龍天衛,一邊說道:“上面,還有一具屍體。”“什麼?!”龍天衛與穿雨煙俱是一震,龍天衛環視了一眼堂上諸人,沉聲問道:“怎麼回事?”宇文化及向賀婁善執使了個眼色,賀婁善執忙自桌上拿起一盞燭台,尾隨在宇文化及身後。宇文化及向龍天衛躬了躬身,道:“大人,咱們不妨邊走邊說。”腳步聲雜沓響起,分作兩股分別向二層及周邊而去。

    隨著燭光分散,大堂內陡然一暗。無念下意識的抬手摸了摸頸前的念珠,這才想起來,自己還未及將它還給法融。他望著面前跳動的燭火,心頭驀地抑止不住的一陣狂跳,他探出左手,輕輕攥住無道枯瘦的手掌。無道的手干燥而冰冷,沒有一絲生命的暖意,無念有時甚至在想,師父的手到底還有沒有感覺,還是說早已跟他的心一樣,因這個世界而變的麻痺。但是他的手心卻依然柔軟而細膩,無念將手掌與它輕輕相扣,心底裡立刻說不出的寧定。無道依舊沒有任何反應,就像無念握住的只是別人的手掌。一晃十幾年過去了,他以為自己的心中早已淡忘,可是無念的手再一次表現出畏懼與軟弱,似乎回到了十一年前,渴望著在自己的翼下尋求庇護。他的身軀不動,空洞的雙眼依然無望的望向前方,可是他的手卻下意識的緊了一緊。

    當年身經慘變之後,本來對世事已了無牽掛,可是偏巧讓自己在那種情況下遇到了無念。不錯!自己從來也沒有一刻,象當時那樣愧疚,即便為了無念而斷去一臂,也依然不能稍減那種痛苦。無念那時還沒有出生,到他懂事的時候,齊煬王卻早已被人們埋葬在深深的記憶裡了,以致他至今也無法了解事情的真相。無道長長的舒了口氣,看來,無知有時也是一種幸運。這麼多年來,原本一直縈繞他心頭的那一場廝殺,似乎在這一刻消弭不見了,帶之而起的竟是齊王憲孤零零的身軀,還在門廊下蕩動。

  vrstp; 無念伸出手,將桌上的燭台移近了一些,他側過臉,看了看無道。無道那張滿是滄桑的臉上,依舊沒有什麼變化,只是那茫然的眸子中,竟似有了色彩。無念眨了眨眼睛,除了師父第一次遇到自己的時候,好像他還從來沒有這樣過。然而他畢竟還小,無法從無道心頭的灰暗裡讀出悲哀。他心中更多的是納罕,為什麼自從師父與司馬消難一別之後,竟會遭遇這麼多無名的殺戮?為什麼要到這裡來?師父為什麼從沒有答復?難道這也是司馬消難的囑托嗎?以司馬消難的為人又為什麼會這樣的信任師父?無念輕輕的搖了搖頭,那日在角莊的祠堂中,自己神志被奪,所以無從知道高穎與師父的對話。可是為什麼高穎後來會說,師父曾有大恩於他?象高穎這樣的人,除了齊煬王這樣的貴戚,還有什麼人可以向他施惠呢?

    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石級上響起,無念抬眼看去,只見賀婁善執從上面急匆匆的跑了下來。無念立即站了起來,高聲問道:“出了什麼事了嗎?”賀婁善執看見無念,腳步立時慢了下來,他喘了口氣,故作鎮定的對無念道:“你告訴他們一聲,不必再尋找了。”“怎麼?”無念詫道:“你們已經找到法融禪師了?”賀婁善執點了點頭,無念暗自長長的舒了口氣,差點以為再也沒有機會親手將念珠還給他了呢!他正要向西角門走去,突然覺得不對,既然已經找到了法融,何以賀婁善執會顯得如此匆忙。果然,耳邊緊接著又傳來賀婁善執的聲音,“找是找到了,只不過不是活的。”

    “什麼?!”無念猛地轉過身去,兩眼直盯著賀婁善執,終於惡夢成真了嗎?“怎怎麼可能?”“你快去吧!他們一會就會下來,他們到時自會告訴你到底發生了什麼。”賀婁善執揮了揮手。無念懷著莫名的疑懼,在一層的雜屋和臥房分別找到了笠弘和公孫達人。在他向二人說起法融死訊的時候,兩人的臉色在一剎那都變得極為可怕。邁著沉重的步子,三人一起走進了內堂,賀婁善執此時正坐在無道的對面,腦袋上下左右的不停移動,似乎正在仔細的打量著他。

    無念輕輕的咳了一聲,賀婁善執立刻象受驚的兔子一樣站了起來。無念看了他一眼,緩聲道:“家師眼盲心卻不盲。我勸賀婁大哥,您還是別打他老人家的主意!”“我哪有?”賀婁善執拍了拍衣襟,忍不住又斜覷了無道一眼,此人如此怪誕,若非重任在身,真的要好好的探個究竟。“那是我多心了,沒有最好。”無念向著賀婁善執微微一躬,心中暗笑此人沉不住氣。

    笠弘與公孫達人面色凝重的隔桌對坐,兩人均是眼望燭火,半晌無話。終於還是笠弘忍不住說道:“一定是,一定是的!”公孫達人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沉聲道:“我輩習武之人,過慣了刀頭舔血的日子,鬼神相避猶恐不及,哪裡還敢前來招惹。我看這裡面另有蹊蹺!”“不!一定是的。”笠弘面上早已看不出一絲血色,整個肥大的身軀抖若篩糠。“他先殺了法融,這裡便沒人可以用法術制他了,他就可以慢慢的耍弄我了!”他聲音嘶長,宛如要哭出來一般。公孫達人猛的一擊桌面,“砰”的一聲大響,似乎讓笠弘冷靜了不少。“夠了!怎麼說當年你也是--”他說到這裡突然停住,眼光在無道師徒及賀婁善執的身上掃過,跟著深深的吸了口氣,低聲向笠弘問道:“既然你如此畏懼,為何還要來到這裡?”“我我真的,沒想到會是這樣!”笠弘哭喪著臉,身體卻已經不再抖了。

    無念靜靜的坐在一旁,冷眼旁觀各人的舉動,只覺賀婁善執似乎端坐著等待宇文化及下來,可眼神總是有意無意的瞄向笠弘二人。而且他也覺得自從出事之後,笠弘與公孫達人顯得要比別人更加畏懼,但是又是什麼使得他們堅持著留下來的呢?現在出現在古堡中的人,各個都透著神秘,就連自己家師徒--無念看了看師父--恐怕在別人眼中,也是詭異莫名吧。

    腳步聲在石級處依次響起,賀婁善執從凳上站了起來,必恭必敬的等待宇文化及的到來。無念看到他的樣子,心中不免又有了一絲疑惑。宇文化及的這兩個從人,對待旁人與對宇文化及的態度有著天淵之別,即便從主僕的角度來解釋,仍然有些事情無法說清。他們對宇文化及的小心翼翼,似乎不全是因為恭謹,從賀婁善執的眼中便可看出,其中畏懼的成分好像更多一些。一個溫文爾雅如宇文化及這樣的人,究竟有什麼可以讓人如此懼怕?

    “幾位!”首先開口的是龍天衛,他舉步邁下石級,沉聲向眾人宣布道:“我們已經找到法融了,他就倒斃在戚姑娘的屍首旁邊。我大致的驗看了一下,體表沒有新造成的外傷,死因還要待進一步查證。現在大雨正急,明日天一亮我需要差你們中的一人到府縣報信,在此之前,你們所有的人均不得離開!”龍天衛的眼神堅定而果決,表示著他的決定是如何的不可動搖。一扇堡門突然在此時無聲的打開尺許,夜風緊跟著猛撲進來,桌上的燭火與龍天衛手中的燭火同時蕩動起來,四壁上的人影隨之飄移不定。剎那間,無念恍惚的覺得,自己是不是真的陷入了一座鬼影憧憧的惡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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