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漸漸順勢洞開,這回每個人都可以清楚的看見外面所站的這個人。這是個人,不僅因為他看起來象個人,還因為他在暴雨的侵襲下,正在微微顫抖。這是個五十多歲的老人,須發都已經變得花白,兩腮因為消瘦深深的陷入頰內,看起來倒是與公孫達人有幾分神似,只是他的體形更高大一些。“山王爺!”龍天衛驚呼了一聲,大步迎了上去。穿雨煙不緊不慢的隨在他的身後,似乎龍天衛曾經交代讓她不可遠離自己。
山王爺抬腿跨入門內,伸手在額上拂了把雨水,說道:“真是老了。想不到這條山道走起來,也會如此吃力!”龍天衛上前躬身一禮,問道:“柴公怎麼會突然至此?”他向山王爺的身後看了看,“難道沒有從人隨侍左右嗎?”山王爺搖了搖頭,道:“沒有。”
“那,這是?”龍天衛有些不明白了,滿面疑惑的看著山王爺。山王爺抖了抖貼在身上的濕衣,眼望著屋內的眾人道:“今日是司馬負咎家被滅門之日,我吃的是這片山上的營生,每年今日都會到此稍祭一下司馬負咎的陰魂,一向風雨無阻。李太守也是知道的。”“原來如此!”龍天衛恍然道:“我說這裡怎麼會有這麼多蠟燭呢!”“這裡怎麼會有這麼多人?都是做什麼的?”龍天衛將眾人的身份向山王爺一一做了介紹,接著又向眾人介紹道:“這位便是本州李太守的好友,人稱‘嵇山山王爺’的柴煦柴公,冠軍縣公驃騎大將軍柴烈的堂弟。”
笠弘上前抱拳道:“柴公!我們見過的。”柴煦沖著他點了點頭,猶豫著道:“我記得,你是......?”他看著笠弘,顯然已經記不起他的名字了。“笠弘!”笠弘躬身道:“渦陽藥商。”“是了!”柴煦用手點了點笠弘,說道:“想起來了。”說完便不再理睬他,看向穿雨煙道:“姑娘三番四次在我的府邸周圍窺視,今天又意欲不軌,不知是何道理?”
穿雨煙“嘿嘿”一笑,答道:“膏粱之門,自然令人垂涎。山王爺您要跟盜跖之輩講道理,不覺得有些可笑嗎!”柴煦手拈胡須淡淡的笑了笑,突然間拈須的手在穿雨煙面前倏的一晃,穿雨煙吃了一驚,身子急向右閃。誰知柴煦的左手早已等在那裡,穿雨煙的身形甫動,他的左手迅疾的探出,向穿雨煙左臂抓來。穿雨煙查知他的來勢,陡然吸了口氣,肩膀向後一扳,堪堪與柴煦枯瘦的手指錯開。眼見柴煦這一抓便要落空,驀地便聽“格格”兩聲輕響,柴煦的手臂瞬間竟然暴長了寸許,五指扣鎖,立時拿住了穿雨煙的脈門。
穿雨煙只覺腕脈上一緊,大驚之下發力回奪。哪知勁氣剛貫至肘腋便即化散,竟然無法再度凝力,胸口立時空落落的好不難受。這下變起倉促,穿雨煙一招之間便被制住,眾人均是大出意料之外。一旁的龍天衛右臂疾伸,接著又似乎覺得不對,手臂就這樣停在了半空,沉聲問道:“柴公!這是何意?”穿雨煙的聲音也前後響起:“老頭兒!你干什麼?”
柴煦左手繼續扣住穿雨煙的腕脈,轉過頭來望向龍天衛,微微一笑道:“此輩梁上之徒,龍大人不覺得有鎖拿的必要嗎?”龍天衛看了看因為蓄力而漲紅了臉的穿雨煙,回道:“在下來得匆忙,未及帶上刑械,否則早就將她鎖拿住了!”穿雨煙不解的瞪大了美目望向龍天衛。旁觀的眾人也覺難以索解,剛才那“當啷”之聲還余韻繞耳,而他居然當著眾人的面睜著眼睛撒謊。龍天衛看見穿雨煙眼睛眨也不眨的望著自己,面上不禁微微一紅。說實話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說,只是話已經沖口而出,再要改口卻已經來不及了。
“哦?”柴煦瞥了眼龍天衛,面上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柴房中倒是有些草繩。將此子捆綁起來,我想對於龍大人應該也不是什麼壞事吧?”“那是當然。”龍天衛訕訕一笑,走到桌邊拈起一只細燭,借著粗燭燃著後,對柴煦道:“這裡細燭已經用罄,柴公可知哪裡還有備用?”柴煦一指廚房,道:“廚中尚有少許。門後有個木匣,大人觸手可及。”龍天衛點了點頭,擎著蠟燭繞向角門。
穿雨煙目送龍天衛消逝在角門,突然轉過頭瞪著柴煦,大聲道:“老頭兒!我只是覬覦你家財物,又沒有殺你全家,你干嗎這麼針對我?”柴煦手上加力,將穿雨煙扯得向一旁踉蹌了兩步,隨著她“啊”的一聲,柴煦搖了搖頭,緩聲道:“孺子不可教也。”穿雨煙這一呼痛,立時激起堂上幾位男子的同情之心,笠弘與公孫達人還好,無念已經開口制止道:“柴公!她不過一個弱女子,又能有多少伎倆?何況她現在已經服罪,你又何必為難於她!”這話笠弘與公孫達人也將到嘴邊,可是均攝於柴煦剛才的出手,話到嘴邊竟沒敢出口。此刻見無念冒冒失失的挺身而出,不由得都有點暗自佩服他。
柴煦將頭垂下來點了點,唇邊透出一絲莫測的笑意,跟著看向無念緩緩道:“想不到此間還有一個少年俠士。好!老朽就給你個面子。”說著,左手一松,任由穿雨煙掙了出去。無念想不到柴煦竟然如此好說話,當下躬身一揖,道:“多謝柴公!”柴煦與穿雨煙擦身而過,向前方的木凳處走去,口中淡淡道:“你也不必謝我。老朽剛才將她擒住,不過氣她嘴上刁鑽,薄施懲戒而已,倒不是忌她會逃走。”順勢瞥了穿雨煙一眼,言下之意好像在說,穿雨煙即便想逃也未必逃得出他的掌握。
穿雨煙重重的“哼”了一聲,柴煦的出手之快大為出乎她的意料,因此上心中雖然不滿,卻也不敢輕易開罪他了。當下向著無念微微點了點頭,輕聲道:“謝了!”“找到了!”這時龍天衛自角門折了出來,一只手攥著幾只蠟燭,另一只手拎著一圈草繩。柴煦施施然向凳上一坐,抬手作姿向龍天衛道:“那就請吧。”龍天衛將蠟燭放到桌上,舉步來到穿雨煙身前,輕聲道:“得罪了!”奇怪的是穿雨煙這回並沒有再向龍天衛使什麼性子,而是乖乖的任龍天衛將自己的雙手反綁到了背後,無念身子聳了聳,似乎還要說些什麼,無道抬手在他的腿上輕拍了兩記,無念也就順勢坐下了。
龍天衛處置完穿雨煙,向柴煦躬了躬身道:“請柴公移駕,隨在下來看些東西!”柴煦面上露出疑惑之色,道:“怎麼了?”龍天衛道:“柴公一看便知。”柴煦掃視了一圈眾人,見無任何異狀,這才點了點頭,站了起來。龍天衛又向宇文化及抱了抱拳,道:“那這裡,就麻煩宇文公子幫忙看顧了!”宇文化及微笑著站了起來,向著龍天衛抱了抱拳,“化及手無縛雞之力,要在下看顧這些豪傑之士,龍大人未免說笑了!”龍天衛淡然應道:“宇文公子或許真的不是武林中人,但以足下這兩個隨從的身手,我看是無妨!”說完,也不等宇文化及答應,便與柴煦相攜上了二層。宇文化及站在那裡,似乎若有所思,口中喃喃的道:“龍-天-衛。”好像在回憶著什麼,跟著慢慢的坐了下去。
“對了!”宇文化及掃了眼身旁的賀婁善執與史千秋,問道:“剛才你們到外面,可有看到那個什麼‘刑刀’?”無念聽他說的平淡,但總感覺他的聲音中似乎有種說不出的熱情。“回少爺。”史千秋剛一躬身,賀婁善執已經搶著說道:“小人在‘刑刀石’左左右右查了個遍,並沒有找到半點‘刑刀’的影子。想是那孩子被暴雨沖昏了頭,自己可能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無念聽他指斥自己,心中頗為不悅,但他涵養甚好,也懶得和賀婁善執爭辯。只是覺得賀婁善執在宇文化及面前,未免有些故作賣弄。宇文化及聽了賀婁善執的話,緩緩搖了搖頭,沉吟道:“那孩子似乎沒有理由杜撰出這樣的事來,我倒傾向於相信他說的是真的。”“是!”賀婁善執點頭道:“照說以他這樣的年紀,有沒有聽說過‘刑刀’都不好說,看來不像隨意編派的。”無念只覺甚是好笑,這個賀婁善執也未免太能見風使舵了,自己剛說的話,連轉臉的工夫都沒有,居然便可以象全沒說過那樣的話一般。心下忍俊不住,輕輕的嗤笑了一聲。
穿雨煙此刻突地站了起來,大聲的說道:“是誰這麼不要臉啊?大庭廣眾之下也隨便放屁!”無念被說的一愣,初時還以為真有人放屁惹腦了這位大小姐。可是接著看她沖著自己眨了眨眼睛,又向著賀婁善執努了努嘴,心中不由得一樂,知道她在找賀婁善執的麻煩。急忙跟著揮了揮手,道:“是啊。好臭!好臭!”賀婁善執開頭也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待到回頭看見無念笑瞇瞇的看著自己,手上還不停的的扇著,心中立時明白穿雨煙是在取笑自己。他先看了眼宇文化及,見宇文化及也正微笑著看著自己,忍不住血往上沖。他猛地轉過身,指著穿雨煙喝道:“死丫頭,我看你真是多余生了這張嘴!”
他身隨聲動,話音未竭,人已經長身而起,向著穿雨煙坐著的凳子撲去。史千秋回手一撈,竟然沒能拉住他。賀婁善執身形閃動,雙臂揚起瞬息便到了桌邊,忽聽得耳邊“呼”的一聲,也未見公孫達人如何動作,一截鞭稍在暗影中驀地竄出,向後賀婁善執腰間卷去。賀婁善執這下去勢甚急,根本就無暇閃避,眼看著就要被長鞭纏住,匆忙中雙臂疾探,十根手指快速彈動,兩手分錯,已然將鞭稍牢牢的抓在了手中。賀婁善執跟著左手腕向前挺出,便想將鞭稍纏在手上,再順勢將其奪下。誰知公孫達人長鞭的鞭身未見蕩動,梢頭卻突地的一動,便自行拉直,賀婁善執被唬了一跳,還不及反應,“哧溜”一下長鞭已經自他手中脫出。
公孫達人長鞭收回,心中跟著暗呼了一聲“僥幸”。賀婁善執擒拿手中的變化大大出乎他的意料,與他曾見過的中原諸家竟有諾大不同,還好他在這條長鞭上的造詣確然精深,否則這一下非叫賀婁善執奪了去不可。他心中震撼,面上卻笑瞇瞇的望著賀婁善執道:“足下何必動怒!她一個女孩兒家,怎麼經得住你這分筋錯骨的手段?”“經不經得住那是她的事,不知道你又憑什麼出來多事?”賀婁善執雙手垂於腰際,眼睛卻冷冷的望向公孫達人。“不為別的,只因她是女人,你是男人!”公孫達人雖然仍不大看得起他,但此刻心中卻已多了三分敬畏。賀婁善執眼皮向上一翻,“看來今天你是要跟我鉚上了!”公孫達人也不答話,面前鞭稍猛地抬起,如同吐信的毒蛇獰望著對手。這是個攻守兼資的架勢,賀婁善執的身手已令他不敢貿然進擊了。
“是了!”笠弘哆哆嗦嗦的自凳上站起,踉蹌著向前走了七八步,指著一側的堂柱,顫聲道:“神刀千載下,中夜自長鳴。群魔迎刃解,殺人不停行。”眾人一起隨著他的手指望去,這才發現原來正堂門廊前的堂柱上,一邊刻著兩句詩。之前因為燭光昏暗,以至於每個人都沒有發覺。賀婁善執不明白他為什麼如此駭怕,但料想是心中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當下獰笑道:“爺行的正站的直,‘刑刀’要殺也殺不到我的頭上!”隨著他這句話出口,笠弘竟然激靈靈打了個冷戰。
“善執。”宇文化及柔和的聲音中透著嚴厲,“不要生事了!”“是!少爺。”賀婁善執立即變得如同霜打的茄子,垂頭喪氣的轉回宇文化及的身邊,連頭都不敢抬起。為什麼以賀婁善執這樣的身手,會對一個文弱公子如此敬畏?不自覺的,公孫達人的目光都定在了宇文化及的身上。宇文化及似乎有所察覺,抬眼望向對面的公孫達人。公孫達人只覺宇文化及的眼神雖然並不凌厲,但卻綿薄深湛,恬靜的瞳子中似乎暗含著穿透人心的力量。公孫達人心中突地一緊,如同被什麼利刃割中了一般。但是宇文化及一瞥之後,立即轉向石級處,只見柴煦與龍天衛二人一前一後走了下來。公孫達人忙上前將笠弘拉了回來,跟著在他的耳邊低聲不知道說了些什麼。
柴煦面色凝重,走下石級之後,先掃視了一眼堂中的諸人,這才大步走到桌旁坐下。龍天衛緊跟在柴煦身後,等柴煦坐下後,他才在柴煦的身旁坐了。接著向柴煦點了點頭,道:“這裡是柴公的地頭,我看還是柴公您來主持大局吧!”柴煦搖了搖頭,“再怎麼說你也是官家的身份。我跟李太守再相善,那也不過是私交,由我區處,未免有擅專之嫌。這裡還是你來作主吧!有什麼不妥,老朽自會盡襄助的責任!”龍天衛點了點頭,道:“那天衛就不恭了!”
輕咳了一聲,龍天衛望向桌旁的諸人,開口道:“現在大家已經知道,這裡已經死了兩個人了。本官持刑多年,從來不相信什麼怪力亂神之事。但現在發生的事情也確屬蹊蹺,本官不得不先盡力查明真相。如果有人不予配合,本官只好當他身涉事內,不管是誰,有什麼手段,本官誓要將他拿下!你們都是身懷奇能的異士,我這話說的可能有些托大,但殺官罪同造反,可是十惡中的首逆,禍延不止一身,我想你們也都明白。”眾人一起點了點頭,表示願意配合。只有無道沉默如鑄,看不出一絲的反應。
“那好。”龍天衛見眾人都無異議,自行說道:“就請各位先報一下到這裡來的先後順序,讓我大概有個數!”宇文化及環視了一圈,開口道:“雖然我們主僕三人不是最先到這個堡中來的,但畢竟法融已無法開口,那就由我們開始吧。”無念聽他提到法融的名字,右手下意識的摸了摸依然掛在頸上的那串念珠,此物雖是,人卻已非。“我們到達這裡是暴雨剛開始的tine,初時我們還以為這裡沒有什麼人,等到發現法融在二層,那已經是戚姑娘與這位公孫先生到這裡以後了。”他說到這停了下來,拿眼望向公孫達人。
“不錯!”公孫達人清了清嗓子,接著說道:“我在半山便已看到戚姑娘的形跡。當然,那時還不知道她的目的也是這裡,故而也沒有趕上去攀談。我們差不多算是接踵而至吧!”“那這位戚姑娘到這裡的目的,你們中有人知道嗎?”龍天衛問道。眾人不約而同的搖了搖頭。公孫達人又道:“直到這位戚姑娘上樓更衣時,我們聽到她的驚叫,這才發現了法融禪師,當時......”他看了看宇文化及,道:“也沒發現什麼異樣。”“這麼說來,法融應該是下雨之前便已經到了這裡。雨是過了酉時初牌開始下起來的。”龍天衛低首沉吟了一下,抬頭看著宇文化及道:“那你們到的時候,堂上有沒有燃蠟?”
宇文化及搖頭以應,龍天衛點了點頭,“這樣看來,他如果不是天黑前到的,那就是對這裡極為熟悉。柴公,您昨兒不是到過這裡吧?”柴煦搖了搖頭,疑惑的問道:“你怎麼會想起這麼問的?”龍天衛看了看身邊諸人,先沒有回答柴煦的問題,而是繼續問道:“那你們誰能告訴我,蠟燭是誰點上的?”“我。”史千秋沉悶的應了一聲,“我們到的時候,桌上原本就散放著幾支。”“這就是了。”龍天衛又轉向柴煦,“既然柴公頭天沒有到過這裡,這些蠟燭定然不是柴公擺在這裡的?”他眼望著柴煦,看到柴煦肯定的點了點頭,才繼續下去。“所以這些蠟燭只能是法融放在這裡,以便天黑以後使用,那麼此人要麼在這裡找了很久,要麼就是熟悉這裡的儲物之處。這個地方雖然已經荒僻無主,但柴公在嵇山經營多年,要是過去曾有生人上山,恐怕逃不過‘山王爺’的法眼吧!”“不錯!”柴煦應了一聲,道:“不過此人以前我的確從未見過。”
“這樣說來,此人或許曾跟司馬負咎甚是熟稔,或者在‘山王爺’接管之前曾到這裡長時間的呆過。不管是哪種可能,我想都不能不和司馬負咎扯上關系!”他一路分析下來,可說是滴水不漏,堂上所有的人都不禁為他的心思縝密所震撼。此人看起來似乎驃悍莽撞,但細處心思如發,確然不愧是譙州理刑的高手。“那麼司馬負疚的事情,不知座中哪位熟悉?”
他話是這樣問,眼睛卻望向柴煦。畢竟這裡以柴煦年紀最長,他的堂兄又是朝中重臣,理該對司馬負咎的事情有所了解。即便是站在武林中人的立場上,也不會全無所知。柴煦當下拈了拈胡須,緩緩的看了眾人一眼,說道:“老夫癡長幾歲年紀,對此事多少有些耳聞。也許座中有比老夫更清楚當日情形之人,老夫就先拿個大,拋磚引玉一回吧!”說完他便閉上眼睛,似乎已經陷入沉思之中。過了半晌,他那沉郁的聲音方才響起。“事情怕還得從‘尉遲迥之變’說起。太建十二年六月,是時今上已權傾朝野,行將受命。”龍天衛驀地一愣,心道:這位怎麼竟用南陳年號?但這心思只是一閃即過,馬上又為他後面的話所吸引住了。
“相州總管尉遲迥疑心今上將不利於帝室,陰謀舉兵討之。今上因尉遲迥位望素重,也恐其有異圖,便遣尉遲迥長子魏安公尉遲??鈺?檎僦?嵩帷H勺櫻?襠弦隕現??ば⒖砦?嘀葑芄埽?忠孕∷就竭沉諧ひ邐?嘀荽淌罰?繞詬班?,而令韋孝寬續進。韋孝寬至朝歌,尉遲迥遣其大都督賀蘭貴,繼書候韋孝寬。韋孝寬與賀蘭貴談了許久,疑其有變,遂稱疾徐行。又派人至相州裝作求索醫藥,實為暗窺尉遲迥作為。韋孝寬大兄之子韋藝,為魏郡守,一向黨於尉遲迥,在韋孝寬迫問之下,最後終於吐露實情。於是韋孝寬連夜逃遁,尉遲迥遣儀司大將軍梁子康將數百騎追殺韋孝寬,追至亭驛,因韋孝寬事先已令驛司遣散驛馬,又令其備下酒食盛饌相待,竟而使韋孝寬逃過了一劫。”
“是時,尉遲迥集齊文武士民,登城北樓,令之曰:‘楊堅藉後父vrst,挾幼主以作威福,不臣之跡,暴於行路。吾與國舅甥,任兼將相。先帝處吾於此,本欲寄以安危。今欲與卿等糾合義勇,以匡國庇民,何如?’眾人一體從命。尉遲迥乃自稱大總管,承制置官司。當時趙王招入朝,留少子在國,尉遲迥遂奉以號令。尉遲迥之弟青州總管尉遲勤,沒多久也從尉遲迥而反。至此,尉遲迥所統相、衛、黎、?場⒈礎⒄浴⒓健㈠?⒉祝?境僨謁?城唷⑵搿⒔骸⒐狻④斕戎萁源又??壑謔??頡6??荽淌飛酃?校?曛荽淌防罨藎???荽淌販巖怖????荽淌凡苄⒃叮?骶荼局藎?溜葑芄芩韭枷?陳蘧?賈藎?岸?嬌な乇弦逍骶堇劑輳?〗砸O嘁雜Α!?p> “甲子,今上發關中兵,以韋孝寬為行軍元帥,?公梁士彥、樂安公元諧、化政公宇文忻、濮陽公武川宇文述、武鄉公崔弘度、清河公楊素、隴西公李詢等皆為行軍總管,以討尉遲迥。尋而,懷縣永橋鎮將紇豆陵惠以城降迥。尉遲迥使其所署大將軍石遜攻建州,建州刺史宇文弁以州降之。又遣西道行台韓長業攻拔潞州,執刺史趙威,署城人郭子勝為刺史。紇豆陵惠襲陷鉅鹿,遂圍恆州。上大將軍宇文威攻汴州,莒州刺史烏丸尼等帥青、齊之眾圍沂州,大將軍檀讓攻拔曹、亳二州,屯兵梁郡。席?陳拗諍虐送穎??譫?牽?ハ薟?恰⑾亂亍@罨葑隕曛莨ビ樂藎?沃?!?p> “一時之間,似乎天下皆反,形勢對於尉遲迥來說正是極為有利。於是乎,丁未日,時任周鄖州總管的司馬消難也舉兵以應迥。己酉,今上以柱國王誼為行軍元帥,以討消難。孰料,就在司馬消難起兵後不久,形勢竟而驟變。癸丑,韋孝寬軍至永橋城,諸將都請命率先攻擊。孝寬曰:‘城小而固,若攻而不拔,損我兵威。今破其大軍,此何能為!’於是引軍壁於武陟。尉遲迥遣其子魏安公尉遲??е謔?蛉胛淶攏??誶叨?G『們咚?┱牽?ば⒖磧胛境馘母羲?喑植喚?!?p> “不久,監軍高?來到軍中,架橋於沁水之上。尉遲??諫狹髯蓴鴟ぃ?嗩G則事先准備土狗以御。尉遲??鹵???呵錚?獗?醞耍?胍?任ば⒖砭?墒被髦?Nば⒖砣匆蛭??巳矗??鈉虢?>?詼珊雍螅?嗩G命焚橋,以絕士卒反顧之心。???蟀埽?荒艿テ鋃葑摺Nば⒖沓聳じ???坊髦拎?。庚午,尉遲迥與尉遲????芪鞫脊?境俚v,盡將其所屬勁兵十三萬陳於城南,而尉遲迥別統萬人,皆綠巾、錦襖,號‘黃龍兵’。尉遲勤則帥眾五萬,自青州來赴,其中三千騎兵先至。尉遲迥素習軍旅,雖老猶被甲臨陣。其麾下兵甲盡為關中人,皆願為之力戰,孝寬等軍初戰不利因而退卻。?中士民觀戰者數萬人,行軍總管宇文忻曰:‘事急矣!吾當以詭道破之。’於是命先射觀戰者,觀戰者盡數避走,轉相騰藉,聲如雷霆。宇文忻因而命人高呼:‘賊敗矣!’軍威復振,趁著紛亂大舉進攻。迥軍大敗,走保?城,韋孝寬則縱兵圍?。”
“及?城破,尉遲迥窘迫間登上城樓,崔弘度直上龍尾追之。尉遲迥彎弓上弦,欲射崔弘度。崔弘度脫兜鍪,對尉遲迥道:‘頗相識不?今日各圖國事,不得顧私。以親戚之情,謹遏亂兵,不許侵辱。事勢如此,早為身計,何所侍也?’崔弘度的妹妹是尉遲迥的兒媳,兩人本為姻親,這番話說的倒也頗入情理。尉遲迥於是擲弓於地,破口大罵今上後自殺。崔弘度對其弟崔弘升道:‘汝可取迥頭。’崔弘升因而斬之。軍士在小城中者,孝寬盡坑之。尉遲勤及尉遲??認蚯嘀堇L櫻?豢??峭?蠷???蘢坊瘛M?攏?釧鼐?蒼謔?沒靼苡釵碾芯??隊釵碾小S氪送?保?羆崦?幽系佬芯?芄苡謚儻穆示?飼?耍?月逖舳???蟀芪境馘牟拷?慈貌坑諏嚎まさ蹋?劑嚎ぁ⒉苤蕁⒊俏淶瘸牽?緩蠹破平鶼綬?嚀慈謾⑾??薜炔渴?嗤穎??慈茫?斷??蕖K婧螅?ば⒖矸直??鞴囟?韉亟蹈轎境馘牡氖屏Γ?溝灼蕉?宋境馘鬧?搖G昂蠓擦??巳鍘!?p> 無念聽柴煦說了許多,但是即便司馬消難的名字也只出現一次,更不用說司馬負咎了。他不明白柴煦說這些毫不相干的東西有什麼用處,但看笠弘等人都時不時的點頭,應該是對這段往事有所聽聞。柴煦說到此處便即嘎然而止,但聽眾中卻沒有人開口說話,顯然還在期待下文。果然,柴煦緩緩的吐了口氣,又接著說道:“這便是‘尉遲迥之變’。想來座中諸位都曾有所耳聞,不過怕是很難有老夫知道的這般詳細。司馬負咎的滅門傳言均與此事有莫大干系,老夫只好不厭其煩的贅述一遍。”
“當年司馬消難起兵不久,叛軍勢力便趨惡化。因此,七月間,司馬消難以鄖、隨、溫、應、土、順、沔、儇、岳九州及魯山等八鎮降陳,遺其子為質以求援。八月,陳主詔以消難為大都督、總督九州八鎮諸軍事、司空,賜爵隨公。不久,又詔以司馬消難為大都督水陸諸軍事。北人其實盡知,司馬消難之所以起兵,其原因正是司馬負咎滅門之禍。九年前的四月十八,嵇山山霧彌漫,百步之內不能視物,當夜天降暴雨。谷陽令與司馬負咎素來相善,當日本來有約,因暴雨而不得已作罷。十九日,谷陽令辰起赴約,發現司馬一家二十一口中竟已全部被殺,其中二十口死在堡內,而司馬負咎則伏屍在‘刑刀石’上。”
“據嵇山附近的住民所言,十八日曾見有九名生人上山。谷陽令立即報知太守,全州大索,但是一無所獲。於是諸法曹司吏又返回山上,在‘睚眥堡’附近掘出了七具屍體,雖然這些屍首有些衣裳不整,有些面目潰爛,但從在一具屍體上發現的行文可知,這些人應該都是御前的千牛備身。”“千牛備身?!”無念驚訝的叫了起來,他以前也曾聽說司馬負咎死於楊堅之手,只不過沒想到楊堅做這等卑鄙勾當時,派出的竟是御前侍衛。柴煦轉向龍天衛道:“龍大人身為本州法曹,應該知道是如何結案的吧?”
龍天衛點了點頭,回道:“天衛也是升至州郡法曹後,調出州裡的案卷,才知道案子原來在司馬消難起兵後不久,就已經具結。”“不知道可否方便說來聽聽?”柴煦望著龍天衛道。“這個......”龍天衛看了看身邊諸人,微微一笑:“月前州府已受命公示此事,現在已算不得秘密了。”無念看了看身旁眾人,除了柴煦,別人似乎並沒有顯示出感興趣的樣子,顯然對公示的內容早有所知。“案卷上說,司馬消難預為謀反,約請其弟司馬負咎策應。臨貞縣公汴州刺史楊素將行洛陽,偵知此事,立即率領受命護衛他的八名千牛備身趕到嵇山。激戰之下,千牛備身幾乎殆盡,而叛逆也盡行伏誅。也就這麼寥寥數十字而已。”
댓글을 달아 주세요
Testing System ^^"